PS:没有人爱美人姐姐吗,我好心疼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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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小小散着头发倚在窗框前头,对着外面绵绵的细雨看个没完。
昨夜的客人起早走了,几个小丫头在屋子里收拾着狼藉。
师小小只当她们不在。
她楞楞地倚着窗户发起呆,懒得笑也懒得思。
一个小丫头体贴,想要凑上来帮她把竹帘放下来。
“姑娘,当心春寒。”她说。
好不容易得来的半分空旷也被这小丫头搅了,师小小又懒怠起来。
她涂着丹蔻的纤指拢了拢散着的衣襟,自己把竹帘放下了。
横竖外头就是那些景致。
易安居士酒醒问花的情致,她早已收拾不起半分。
“今日是陪哪位大人?”她起身坐到了梳妆镜前头,闲闲地问。
“回姑娘,是卫远侯爷。”小丫头收拾了地上的衣衫,直起身子答道。
师小小闻言,施胭脂的素手停了一停。
“姑娘好福气,卫远侯爷常来看姑娘,定是对姑娘上了心。”小丫头说着奉承话。
她不知听过多少人说,什么爷对她上了心,什么大人又被她勾了魂。
师小小心想,难不成我在这些人心里竟是傻子不成。
什么样的爷会让自己的洛神仙子心上朱砂在教坊司这地方埋着?
师小小在唇角勾了个浅淡的温婉的笑,一丝嘲讽也没漏出来。
她修炼骗男人的功夫,也修炼骗女人的功夫。
“侯爷喜欢的峨眉白芽没了,你去嬷嬷那边说一声。”她随口支使那个多话的小丫头,打发了她出去。
另外几个小丫头也陆续收拾停当,退了出去。
屋里又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。
屋外的雨势似乎大了些,淅淅沥沥的雨声竟如潮水一般卷进屋里来,将满室的寂静冲了个干净。
师小小对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细细看。
镜中女子弯眉似月如柳叶依风,双目明亮清澈,顾盼间婉转流波,双唇饱满鲜艳,如带露牡丹,使人望而欲撷。
她朝镜中笑了笑,那镜中女子也便笑了笑,露出一丝含媚的娇妩。
师小小心内一灰,撩开自己的衣襟。
便见那镜中女子的胸前脖颈白皙的肌肤上,青紫的指痕连成一片。
再往下看,还有大小不一的许多红痕。这些痕迹虽淡,却也不是一日半日可以消褪的。
教坊司里自然是有专治这些皮肉痕迹的药膏,可是她今日不想用。
他是不会碰她的,自然也看不见她身上这些东西。
反正,他心里都明白。
师小小在心里苦笑。
他那样的聪明人,怎么会不明白。
教坊司里总是早上清净,晚上热闹。
待师小小面不改色地将那碗避子汤药喝下去之后,这一日的早上就过去了。
因着越来越大的雨势,达官贵人也懒得想些出门消磨时光的玩戏。这倒让她可以偷得浮生的半日闲暇。
既然无需勾引别人的胃口,师小小也根本懒得调弦弄瑟。
她点了白松香,歪在榻上看了半日的王摩诘。
到了傍晚,雨势便收了,可夜色却比往日更浓重。
教坊司早早点起了灯。
师小小坐在房里做茶,心里想的却是梁翊未必会来。
他早传了话过来,说了今日的来意。
是为了秋家的一个女孩子。
他固然是一个守诺之人,然而,在她的印象里,他总是很忙碌的。
在师小小的茶汤二沸的时候,梁翊来了。
他穿着一身鲜亮的菖蒲红的衣裳。
跟往常老成的样子相比,这样的他更有几分少年气息。是有一种神采飞扬的好看。
师小小忍不住对他笑了笑。
“师姑娘。”
他回了一礼。
他们叙过寒温又说了几句闲话,然后就开始做戏。
茶换成了酒,客气疏离换成了轻佻暧昧。
师小小觉得梁翊跟她,在某个方面,也算是同路之人。
他们都不喜欢做戏,可是又不得不跟别人做戏。他们做戏的本事越高,就越盼望可以在一人面前不做戏。
可她的任务就是陪他做戏。
有好有坏吧,师小小想。
坏的是她不喜欢在他面前做戏,好的是,即便她和他做戏,他也有知她本意的,默契。
秋嫣进来了。
他便让自己依在他的怀里。他的眼神似乎是散漫着,并不去注意秋嫣。
可师小小知道。
他不过是下意识躲闪着,生怕让别人、让心上人看穿自己藏不住的心意。
他做戏的火候一向十分精妙,这时候倒乱了阵脚。
师小小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难过。
她竟想起自己的哥哥来。
家里还没遭难的时候,哥哥也是这么一个喜欢作弄人又会装相的讨厌鬼。
上元节弄坏她的花灯,端午节偷吃她的粽子,非惹得她要动手打他他才满意。
可是这样一个机灵鬼,只要她一哭,他就会手忙脚地赔不是,低眉搭眼地赔小心。
梁翊跟她说了句什么,出门去追秋嫣了。
她也没听清梁翊的话。
她端起桌上的酒杯,饮了一口。
想起来,哥哥故去好些年了。
外头的丝竹管弦好热闹。
师小小起身又坐到了窗前。
她未曾打帘,只是倚着窗边。
外头的靡靡之音也好,欢声笑语也罢,她全当听不见。
她闭着眼,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光。
哥哥牵着她在街上买糕点,她偷偷把他刚买的宝石匕首抢了来撒腿就跑。他提着糕点健步如飞。兄妹俩一个跑一个追,两个人都笑得好大声。
她又仿佛看到了穿着绯衣的梁翊在夜色里去追秋嫣的样子。
是了,没有哪个大人肯见自己的在意的人在教坊司这种腌臜地待着。
她并不傻。
她不是梁翊的意中人,也不是任何一个人在意的人。
她是被扫进教坊司里的一粒灰尘,没人想要着意将她择出来。
师小小想着秋嫣那带着倔强的脸,羡慕起来。
她在梁翊心里,是贵重的。
她知道被一个人放在心里珍重是什么样子。
她不知道自己对梁翊的心思算什么。
他并不珍重她,只是给她礼遇,把她当个人,这样她便觉得难得了。
教坊司来来去去那么多人,只他一个对她郑重过。
师小小觉得心里酸涩,给自己再斟了一杯酒。
可梁翊也并不知道,师姑娘的真名并不叫小小。
哪有一个女孩子,喜欢自己像微尘那样小,叫人不放在心上呢。
她幽怨什么呢?师小小自嘲。
他梁翊爱不爱她又如何。
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,她这样的人,对他的那点意思,算什么东西。
她庆幸梁翊未曾像别人那样要她脱衣服侍。她还能用自己隐隐约约的情思劝慰自己,支撑自己,给自己一个寄托。
她不像秋嫣那样,还有父兄姐妹还有亲眷,还有为家族为自己奋斗的希望。
她什么都没了。
她需得自己给自己寻寄托,方才能让这行尸走肉般的躯壳有个活下去的理由。
“要是他们还在就好了。”师小小喃喃地念了一句。
一颗泪滚进了她的酒杯,滑进她无人可诉的愁肠。
她是个倔强的女子,进教坊司十年,从来未曾在人前落泪。
她也想如秋嫣那般,有人疼她。